那是拉尼卡的秋天,雨一直,一直,一直在下。
天空阴云密布,太阳只是云层之后的一个模糊光点。雨水在林荫大道上形成进军般的波浪,流入狭窄弯曲的小巷,玷污圣所的彩窗玻璃,也冲刷着花园中的树木。广场上,喷泉开始溢水,排水管则冒泡并冒出污物。雨水不断渗入深居城市下方的葛加理王国,水滴不断汇聚,先是细流,然后成了洪水,流过一层层的上古建筑,流入掩埋已久的海洋。
拉尔查雷克转过冰霜巷进入七剑区时,已经很久没出过太阳了。这里有些高档的店铺用稳定的魔法辉光照明,但大部分店用的是更便宜的油灯,在湿气中危险地溅射火花。路上还有几个人,蜷在伞下或是裹紧了大衣,埋头快步前进。
拉尔不慌不忙,没有低头,而是稳步前进。他的暗色长大衣不断拍在膝上。雨没干扰他的步伐:雨水自他头顶五呎分开,从一个整齐的圆外落下而不会溅湿他的长靴。
“毕竟,如果你还会弄湿自己,当一个‘雨魔法师’还有什么意义?”拉尔带着自嘲的满足感想道。
扫视路上的大门和店面时,拉尔还分神观察身边的人。今晚可能是个陷阱——事实上几乎可以肯定是陷阱——但他即使觉得自己知道是什么样的陷阱也不能确定,特别是你在和波拉斯相处时。
对路人们的健康和拉尔内心的平静来说,幸运的是没人看起来对他有兴趣。七剑区不是个喧闹的街区,也不是特别富裕。“七剑”之名的来源和拉尼卡许多其他地方一样湮没在了时间的迷雾中,而现在这只是一个街道两边排列着破旧的石制联排别墅的小街区。这些别墅原本在这一地段时髦时为富人建造,而今已被划分成许多小套间。一家人可能在某个贵族原本的一间宴会厅或茶水间里工作、吃饭、睡觉。一楼有几家店开着,大部分是酒馆、餐馆和当铺,最后这个能从铁栏杆看出来。
寒霜巷与绿街的路口有个小广场,广场上废弃的喷泉因为这场无尽的雨让人回想起它还能运作的时光。喷泉夹在两列高楼间,大部分楼都年久失修。街道两边的铸铁长椅逐渐风化成一堆铁锈,在鹅卵石上留下成片锈迹。拉尔转身观察老旧的招牌,最终找到了想找的地方。街角的一块虫蛀的招牌上,斑驳的白漆标出了银幕剧院的入口。招牌下面的大门很久前被木板封上过,然后又被打破,现在半开半闭地挂着,门内一片昏暗。
“好吧,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了。”拉尔这么想,同时盯向那片黑暗,仿佛这样能迫使它坦白秘密。他感到了一丝紧张,喉咙发紧,但旋即驱散了这些感受唤起了一股怒火,这些年驱动他的,缓慢、炽热的怒火。
“他怎么敢现在来找我?”
拉尔握紧了双拳。远处雷声隆隆,电光闪过拉尔的皮肤,他能感受到头顶云层间的闪电。随后,他轻声前行,推开门进入了那片黑暗。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女子穿过第十区潜入了尼米斯。
大部分人会说这即使不是实际上不可能的,也相当于自杀之举。伊捷联盟总部尼米斯像是从拉尼卡天际线上那些较低的尖顶间升起的一根刺。低处数层塞满了车间、营房与实验室,由背着火焰喷射器的狂人和不知疲倦、小心警惕的组构体守卫。往上是伊捷高层的住所,住着拉尼卡最危险的魔法师和发明家。再往上则是“巢”,尼米捷——炎灵、上古巨龙、工会元祖、无人能及的谋划师——自己的家。
入侵者目标就是最高处。大部分人会说她脑子不正常了,而如果她自己也能说话也会这么说。在她脑海中还有个别的存在,另一个意志,一个光滑、有鳞的存在正透过她的眼睛向外观察,它已抹除了她的意志,如同吹熄一支蜡烛。
她现在系在一只宽大的风筝上,风筝由木板与帆布制成,涂成深灰色以隐藏在夜空中。温和的空气元素把她送上天空,甚至高过尼米捷所在的高塔,但她在到达前就驱散了这些元素。尼米捷与随从们已经用保护罩包裹了它的巢,任何粗糙的法术——比如用魔法飞行——都会被立刻探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