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物石块整齐划一地动了起来,它们都是已故哨兵的遗物,每一块都曾多次传承转手。他们当中有男人、女人、父亲、姐妹,全都被黑暗夺去。但当我握住我的武器,我也握住了他们的光,就在这枪炮的双膛中闪耀着。
黑雾的触须撞到了我,里面的怨灵凝聚成形。我被打得向后踉跄几步,眼看就要跌落到下方的乱石堆里,但最后站稳了脚跟。伴着一声洪亮的雷鸣,幽灵的尖叫混入了雨水和拍岸的惊涛。然而雷声过后的光亮却不是闪电。
是我的圣物火炮,发出的光弹让怨灵沸腾蒸发化为黑影。
它需要掌控。它需要集中。我必须动用身体中的每一根纤维去对抗黑雾。而且我不能停下。此生一刻都不能停下。
每一发炮火都燃尽一个怨灵,随后又有新的出现。我已经非常接近村庄了,我能看到新的怨灵站起来,奔向我。
奔向福光。
“安纳拔,你在吗?”我大喊道。我和他只见过一次面,那是乌利亚斯带我参加哨兵大会的时候。哨兵举行集会是很罕见的,但有什么东西让乌利亚斯惊恐不安,不得不召集了所有哨兵。他没有告诉我详情,但我从他们看我的眼神就略知一二了……
他们的无知会加重痛苦。他们会试图透过我的铠甲,但最后发现的只是无奈和妥协。
我的火力始终不停,突入村庄。怨灵的速度很快,他们猛冲进村舍之中,这些建筑几乎和这座岛屿一样古老,都是用岛上的顽石凿刻而成。不过混沌之中暗含着秩序。怨灵纷纷在上空盘旋。它们渴望着什么。不仅是生命。不仅是灵魂。不仅是我……
“安纳拔!”我又喊了一声,风暴几乎让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在这!快来!”一个惊恐的声音回应了我。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后她的光与我在黑暗中汇合了。
是安纳拔的学徒,荙欧旺。
她脚边躺倒着一个人,两个人影被黑暗包围。安纳拔的圣石阔剑发出黯淡的光照在她脸上,眉宇间严正专注,守护着倒地不起的导师。
他已将星火传给下一任……他的圣石并没有遗落。
“我们必须离开这,”女子颤抖着说,“我们必须带村民们离开。我依然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一定是他们……”她停顿一下,望向脚边的那个人,疑惑而又痛苦。“我依然能听见他的声音……”
虽然她的手背已经没了血色,但她还是紧握着阔剑的柄,我将圣石火炮收到背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我们会一起挺过去的,”我对她说。在她身后,我看到了村庄地下墓穴的入口。怨灵在那里聚集。“我们所有人一起。”我简略地补充道。
无论黑雾想要的是什么,一定就在那里。
墓穴被无数次洪水侵蚀而成。就在我们离开村庄,步入地下的同时,风暴依然在宣示自己的力量,雨水正在沿着墓穴的岩壁向下淌。但如果我们要淹死在地下深处的话,那么淹死我们的不会是暴涨的海潮,也不会是倾盆的雨飑……
淹死我们的会是翻滚奔袭而来的黑雾,用粘稠窒息的咆哮吞没我们的光。
我能听到故乡人们的尖叫,那是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死亡时,黑雾夺走的尖叫。我能听到我自己的回声,我能看到卢锡安的表情,那是死亡第一次看到我的情形。我被头顶上那些待死之人的愤怒和恐惧击中,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哭喊,但我懂得他们要表达的痛苦。
怨灵从墓穴的四面八方出现,他们被困在痛苦的狰狞中,注定要制造更多的痛苦。但无论生者的尖叫声多么撕心裂肺,也无法安抚他们自己的嘶嚎。而且无论我的圣光多么炽热,对它们制造的伤害也不及回归黑暗后的剧痛。
所以,我没有开火,而是拥抱了他们,随后将是死亡。